宋初一挑了挑眉，对于顾永年这自相矛盾的话显得有些惊讶。
但他没有追问，而是静静等着顾永年解释。
顾永年也没多加思考，表情认真又宠溺的开口。
“我对你的爱是如同时间一般存在且永不会湮灭的永恒。”
“我如同个正常人般保持着平稳的心跳。”
“但它只会为你跳动。”
“我的心脏，并不为自己跳动。”
他存在的意义，从联邦变成了“阿初”。
从自我变成了“他”。
这在旁人看来似乎是个失去自我的过程，但对于他来说，这个过程让他着迷且心甘情愿。
他的生活一直都是一帆风顺和风平浪静的。
那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辉煌人生，但也仅仅是这样了。
它辉煌，但不精彩，更不惊心动魄。
它充满了掌控性，被他牢牢握在掌心，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。
但却因阿初的存在，多了波澜与起伏，多了看不见未来的迷茫与刺激。
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顾永年拥有极强的赌徒性。
他爱掌控，但骨子里更偏爱风险。
不过是因为实力强大，那些在旁人看来极大的风险在他这里就变成了可掌控的事情罢了。
但宋初一，是他生命中的例外。
顾永年很清楚这一点，他为此偏爱，也为此疯狂。
宋初一听着顾永年的这些话，轻啧一声。
“你倒是对自己很了解。”
谁都说不清楚爱究竟是什么，那仿佛是人类天生就拥有的本能。
无法用文字来描述，甚至因为每个人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表现方式。
连发明“爱”这个字的人类都说不清楚爱究竟是什么。
顾永年倒是清楚得很。
宋初一懒洋洋打了个哈欠，偏过头去，耳根似乎有些红。
“马上天亮了。”
“你这么聪明，不如去联系一下第一军团的人？”
“他们别看到机械族的舰艇就开战了。”
虽然如今的星际联盟很和平，但也只是表面上的而已。
四大势力之间明面上不会开战，但小规模的摩擦一定不少。
像这样的废弃星，两方起了冲突而造成损伤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。
毕竟无论是联邦人类还是机械族，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。
大家都如同一颗定时炸弹，稍有不慎便会爆炸。
顾永年在旁边应了一声“好”便鼓捣他的光脑去了。
宋初一见他在认真工作，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舰艇，长睫轻颤。
微风吹过，似乎有什么失去了踪迹。
舰艇之上，机械族们围在一起。
他们都沉默着，周身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悲伤。
有人脸上的皮破了，露出了里面老化而显得狰狞的线路。
他抬手摸了摸，似乎觉得很丑，便一手遮住了自己的脸，小声嘟囔道：
“好丑。”
“不丑呀。”清朗的声音突兀响起，如同平地惊雷，在这沉默的舰艇之上引起了一场震惊的轰动。
众机械族寻声看去，只见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，原本应该在草坪上的人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里。
他们离得是如此近，近到他们都可以看到他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眸子里的自己。
他们没有“美丽”的概念，可那发烫的核心又在提醒着他们。
眼前的青年，是极为好看的。
可此时那双好看眸子里的他们，却是那般丑陋残缺。
他们不自觉的往后退，有些甚至躲在自己族人的身后，试图隐藏自己的存在。
明明是理智冰冷的机械族，此时却像恐惧害怕的小孩子一般，躲躲藏藏着。
宋初一站在不远处，重复着刚才的话。
“不丑。”
他迈开脚步，朝离自己最近的，也是刚才嘟囔着说自己丑的机械族走去。
走近之后，宋初一的视线落在他那开裂的脸部肌肤上，里面的线路已经很旧了。
因为长时间未进入休眠状态进行养护，这些原本支撑着机械族的重要线路因为高负荷运转已经显出疲态。
如同人类皮肤之下的森森白骨，此时这些线路们就这般赤裸的暴露在空气中。
被宋初一盯着的机械族身子僵硬，努力想要遮住自己的脸。
但他的手抬不起来。
在宋初一靠近之时，他好像失去了调动自己身体的力气。
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眼睛里涌动，本该是冰冷的机械族眼中出现了热泪。
滚烫灼人，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，在进行着最后痛苦的呐喊。
宋初一抬手，泛着一抹粉嫩的指尖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变成了深棕色的枝干模样。
它很平整，却也与旁边那白皙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对比之下，这深棕色的枝干模样自然称不上好看。
此时宋初一也开口道：“我的本体是不是不太好看？”
话音刚落，机械族们几乎是同时开口。
“不！”
“好看！”
异口同声，震耳欲聋。
宋初一收回手，笑眯眯开口。
“我也觉得你们很好看。”
“这些……”
他指了指那些老旧的线路，眉眼温柔。
“它们是你身体的一部分，如同我繁多的枝条。”
“我们都是一样的。”
一群机械族们呆呆的听着宋初一的话。
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宋初一在安慰他们，理智的他们没有“安慰”如此感性的概念。
但他们听到了：我们都是一样的。
他说他们和他一样耶。
仅仅是这一句，便足以抚平机械族们心中所有的自卑。
尽管数据分析告诉他们，他们和他是不一样的。
他们是机械族，他是神树，是完全不同的。
但那不断跳动的模拟心脏又好像在说：看，在他心里，他们是一样的。
如此这样，便足以让他们从同伴们的身后站出来，足以让他们放下遮挡的手，以真实的模样面对着他们。
宋初一见大家都放松下来，主动邀请道：“要下去玩玩吗？”
顿了一下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，轻咳一声。
“你们认识顾永年吗？”
机械族们纷纷点头。
宋初一温柔一笑，“他醒来后脾气变得有些大，大家不要在意他说的话。”
那吃醋狂魔，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话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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