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闻言，嘴角立刻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，如同阳光穿透阴云，乖巧地点了点头：“嗯，我会小心的。”那笑容纯粹得看不出丝毫阴霾。
哈利定了定神，努力将方才的沉重思绪压下，转向下一个学生。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，但卸下了对汤姆最直接的怀疑后，那份沉重的心理负担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些，让他能勉强维持住一丝安抚性的微笑。
“请把你的魔杖给我。”他对着面前一个瘦小的男孩轻声说道。
那男孩看起来格外腼腆，微微缩着肩膀，眼神躲闪，像极了纳威·隆巴顿刚入学时的模样。从他墨绿色校袍上闪亮的蛇形徽章可以确认，他来自斯莱特林。看身形，大概也就三、四年级。
“波特先生。我……”男孩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，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哈利身后某个方向，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，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忌惮。哈利甚至清晰地看到，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瞬间从男孩的脖颈蔓延到下巴。
“别害怕，”哈利只当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气氛吓坏了，声音放得更柔和，“不用着急，慢慢来。”
男孩猛地抬起头，那双棕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哈利，瞳孔深处像有火苗在疯狂跳动，又像是溺毙者在拼命呼救。他似乎在用尽全力，试图用目光向哈利传递某种无法言说的、极其重要的讯息。然而，两人之间终究没有心电感应。男孩不得不开口，声音压得极低，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扫射，每一个字都透着紧张，仿佛在恐惧着某个无处不在的阴影：“我是奥维·诺特，怪……里德尔以前的室友。”他硬生生将滚到嘴边的“怪物”二字咽了回去，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。
他和汤姆同级？哈利疑惑地打量着男孩单薄的身板，眉头不自觉地蹙紧。这体型，怎么看也不像是和已经颇具少年人挺拔身姿的汤姆同龄。
看到哈利脸上明显的怀疑，奥维·诺特瞬间急了！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压倒了骨子里的怯懦。他猛地伸出手，一把抓住了哈利巫师袍的前襟，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，急切得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。他终于有些理解了，为什么那个魔鬼会对眼前这个温和的、英俊得不像话的“父亲”有着如此扭曲的执念——这份能让人下意识想要依靠的温和，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。这个始终依附他人、怯懦逃避、在斯莱特林食物链底端挣扎的弱小者，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，主动伸出了颤抖的手，试图将一把照亮黑暗真相的火炬，递到可能拯救他的人面前！
“波特先生！里德尔他——！”那件事肮脏得让他光是想要说出口就觉得反胃！然而，就在他即将吐出那个惊世骇俗的秘密时，一股冰冷刺骨、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，如同两根淬了剧毒的冰锥，狠狠地钉在了他的背上！
奥维浑身猛地一僵！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冻结了！像被一条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用冰冷的竖瞳牢牢锁定，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炸开，直冲天灵盖，连内脏都恐惧得痉挛起来！
“呃！”奥维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，踉跄着向后猛退了一大步，脸上血色尽褪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。他惊恐万状的目光越过哈利的肩膀，死死钉在了礼堂某个光线昏暗的角落——汤姆·里德尔正站在那里，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、温和的微笑，静静地注视着他。
*怪物！*
奥维死死咬住下唇，将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，全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汤姆的脑子里，毫无征兆地闪过一张早已模糊褪色的脸——比利·斯塔格。那个在孤儿院尖叫着骂他“怪物”的男孩。一样的恐惧，一样的歇斯底里，一样的……勾起他心底最深处那冰冷刺骨的杀意。
十多年前，一个孩子因为他的“与众不同”而惊恐尖叫。
十多年后，一个少年因为窥破了他扭曲肮脏的心思而恐惧颤抖。
他们眼底都写着同样的两个字：怪物。
那又怎么样？
他早已彻彻底底地拥抱了这个身份，并以此为荣。
汤姆将手随意地插进长裤口袋，姿态闲适地朝这边走来，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未曾改变分毫。只是当他目光转向哈利时，眼底深处那抹令人心悸的暗红如同退潮般悄然隐去，只剩下纯粹的、无害的关切。
“哈利，”他自然地走到两人中间，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，巧妙地隔开了奥维那只还抓着哈利袍子的手，“这是奥维·诺特，我之前的室友。阿布拉克萨斯正到处找他呢，好像有急事。我先把他带过去，免得他着急。”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，语气自然得如同在谈论天气。
哈利被蒙在鼓里，如同身处一片被精心布置过的、刺眼的白茫茫的光明之中，盲目而纯粹。他无法理解眼前这诡异的气氛和奥维脸上那无法掩饰的、濒临崩溃的恐惧从何而来。他只能困惑而不安地看着汤姆极其自然地拍了拍奥维僵硬的后背，像是安抚一个闹别扭的朋友，然后带着（或者说“押着”）那个浑身发抖、如同惊弓之鸟的男孩，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喧闹而压抑的大礼堂。
哈利的心跳，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，快得像要挣脱束缚。一种尖锐的、近乎警报般的直觉在灵魂深处疯狂嘶鸣，却被眼前那“合情合理”的画面强行压制，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、挥之不去的冰冷预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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